本文为网络安全系列文章的第三篇，主要介绍互联网安全和网络化治理在国际关系中的应用，互联网治理的现状和未来前景，及两个案例研究分析了网络化治理模式的有效性和限制。

一、互联网治理与网络化治理的理论框架

01 互联网治理的重要性与挑战

互联网的治理对于其安全和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过去的经验表明，互联网具有非层级化、网络化的特性，因此依赖于非层级化的治理形式。网络化治理是一种基于多方参与和合作的治理模式，它强调各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对话、协商和合作，以达成共识并解决共同面临的挑战。在全球互联网治理中，网络化治理的应用至关重要，因为互联网跨越国界，涉及到多个利益相关者，包括政府、企业、非营利组织和个人。

互联网的非层级化特性意味着没有单一的中心控制权，而是由各种组织和个人共同参与和管理。这种治理形式使得互联网能够灵活应对不断变化的技术和市场环境，同时促进了创新和竞争。例如，在应对安全威胁和网络事件时，互联网安全社区通常采取网络化的方法，汇集来自各方的资源和专业知识，共同解决问题。这种分散的治理结构有助于加强互联网的韧性和可持续性，因为它不依赖于任何单一实体或权力机构。

网络化治理的定义是一种多方参与和分散决策的治理模式，它强调开放、透明和协作。在全球互联网治理中，网络化治理的应用可以促进各利益相关者之间的交流和合作，共同解决面临的挑战。例如，互联网安全事件通常需要跨国合作，涉及多个国家的政府、企业和非政府组织。在这种情况下，网络化治理可以提供一个平台，让各方共享信息、协调行动，并制定共同的应对策略。

然而，网络化治理在全球互联网治理中也面临着一些挑战。其中之一是如何平衡各利益相关者之间的权力和利益，以确保决策的公正和合理。另一个挑战是如何处理国家之间的不同立场和利益冲突，特别是涉及到敏感问题和国家安全的情况下。此外，网络化治理还需要建立有效的机制和流程，以促进信息共享、协作和决策的效率和透明度。

02 网络化治理是什么？

网络化治理的理论基础可以追溯到网络理论的起源和发展。网络理论最初是从社会学和组织学领域引入的，旨在研究人际关系网络和组织结构。随着互联网的兴起，网络理论开始被应用于研究互联网的治理模式和组织结构。

传统的市场和层级治理模式强调单一实体或中心权力的集中控制。在市场模式中，价格机制起着决定性作用，而在层级模式中，组织结构和管理层次决定着资源分配和决策流程。然而，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传统的市场和层级模式逐渐显露出其局限性，因为互联网跨越国界，涉及到多个利益相关者和组织。

网络治理作为一种新兴的治理模式，与传统的市场和层级治理模式有着明显的区别。在网络治理模式中，决策和资源分配是由多个参与者之间的互动和协商决定的，而不是由单一实体或中心权力控制。这种分散的决策结构能够更好地适应互联网的复杂性和多样性，促进多方之间的合作和协调。

社会网络理论与交易成本经济学的结合进一步加强了对网络化治理模式的理解。社会网络理论强调人际关系网络和信息流动对组织行为和决策的影响，而交易成本经济学则关注资源分配和交易过程中的成本和效率。通过将这两个理论相结合，可以更好地理解网络治理模式下的合作和决策机制，以及其与传统治理模式的比较优势。

03 国际关系中的网络治理

在国际关系中，网络化治理在处理全球问题中发挥着重要作用。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速和跨国问题的增多，传统的国家间合作和治理模式已经显露出不足之处。网络化治理作为一种新兴的治理模式，通过促进跨国合作和协调，为解决全球性问题提供了新的机制。

跨国治理网络的形成与效应是网络化治理在国际关系中的重要体现。在网络化治理模式下，跨国问题的解决不再依赖于单一国家或组织，而是通过多个参与者之间的网络化协作来实现。这些跨国治理网络由政府机构、国际组织、非政府组织、学术界和私营部门等多种利益相关者构成，形成了一个复杂而多元的治理网络。这些网络通过信息共享、资源协调和合作行动，共同应对全球性挑战，如气候变化、网络安全和公共卫生等问题。

政府网络与非政府网络的相互作用与依赖也是网络化治理在国际关系中的重要特征。政府网络通常由各国政府和国际组织组成，负责协调国际事务和制定政策。而非政府网络则由民间社会组织、行业协会和专业团体等构成，代表了广泛的利益和观点。这两种类型的网络通常相互依存，彼此之间进行信息交流、资源共享和合作协调。政府网络依赖非政府网络提供的专业知识和社会支持，而非政府网络也依赖政府网络来推动其议程和政策建议。

二、案例研究分析与网络化治理的实际应用

01 重大网络事件回顾互联网路由的组织与安全漏洞

互联网路由是实现全球网络互联互通的核心技术，其安全性对整个网络的稳定运行至关重要。互联网通过称为自治系统（AS）的集合实现路由。每个AS由单一或多个网络组成，这些网络由同一管理实体控制。而路由协议中最为广泛使用的是边界网关协议（Border Gateway Protocol/BGP），这是一种技术标准，用于在路由器之间进行通信，确保数据包能够从源头到达目的地。然而，BGP协议并未在设计之初充分考虑安全因素，这导致了一系列的安全问题，如前缀劫持和路由泄露等。这些漏洞允许无权限的AS传播错误的路由信息，从而导致数据流向错误的目的地。

02 RPKI系统的提出与实施挑战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广为人知的大型民间国际团体互联网工程任务组（Internet Engineering Task Force）提出了一种名为资源公钥基础设施（Resource Public Key Infrastructure, RPKI）的新技术。RPKI旨在通过使用加密证书来验证路由信息的正确性，从而增强BGP协议的安全性。具体来说，RPKI使用密码学方法增强了地址和路由的安全性，通过创建一个X.509证书的层级体系，使网络运营商能够自动验证有关特定IP地址和AS编号使用权限的声明。然而，RPKI的实施面临着多重挑战。首先，RPKI的部署依赖于全球的IP地址分配体系，这可能导致政策和权力的集中，引发了关于网络自治和国家干预的广泛讨论。其次，虽然RPKI旨在通过建立更为严密的治理结构来提高互联网路由的安全性，但它也可能改变现有的网络治理动态，增加运营商的运行复杂性和成本。

尽管RPKI提供了一种潜在的解决方案，但其实施面临多重挑战。首先，RPKI的部署和运维需要广泛的合作与协调，而这在全球范围内的不同利益相关者之间并不容易实现。此外，RPKI的实施也引发了关于互联网治理权力结构的辩论。由于RPKI系统中的信任锚点（Trust Anchor）可能由特定的机构控制，这使得该机构在互联网路由安全中拥有了过大的权力，这引起了包括运营商和国家政府在内的多方关注和担忧。此外，从技术实施的角度看，RPKI要求运营商更新和维护大量的证书和加密密钥，这不仅增加了运营成本，也增加了操作的复杂性。而且，如果证书更新或撤销处理不当，还可能导致网络中断或服务不可用，影响最终用户的网络体验。

03 互联网路由安全案例研究

文章通过两个具体案例研究—互联网路由安全和对Conficker僵尸网络的应对，探讨了网络化治理在实际操作中的实施方式及其效果。这两个案例反映了网络化治理模式在处理互联网核心安全问题时的优势与局限。

首先，互联网路由安全的案例研究显示，尽管全球互联网路由系统极为复杂，但通过多个自治系统的协作，能够有效实现信息包的全球传输。互联网路由主要依赖于BGP，该协议允许各网络自治系统根据共同标准自行决策，确保了网络操作的灵活性和适应性。然而，BGP协议存在的安全漏洞，如前缀劫持等，在一定程度上导致路由信息被错误传播，影响数据传输的准确性和安全性。尽管网络运营商采取了多种措施如路由信息过滤，但这些措施的效果并不一致，且难以全面实施，暴露出网络化治理在保障路由安全方面的局限。

其次，Conficker僵尸网络的案例进一步体现了网络化治理在应对大规模网络安全事件时的有效性。康菲克僵尸网络通过利用Microsoft Windows的漏洞迅速传播，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僵尸网络，威胁全球网络安全。面对这一威胁，各方网络安全专家和网络运营商组成的临时工作组采取了协同作战的方式，通过预注册潜在的域名来阻断僵尸网络的命令与控制信道。这一策略的实施有效遏制了僵尸网络的活动，减少了潜在的损害。然而，此次事件也暴露了在没有中央指挥权的情况下，依赖各方自愿合作的网络化治理模式在协调和资源动员方面可能面临的挑战。

这两个案例研究彰显了网络化治理在处理互联网安全问题时既有的成效与潜力，同时也指出了其在资源整合、快速响应及全面覆盖等方面的局限性，包括对高度协调一致的需求以及在缺乏中央监管的情况下实施有效治理的挑战。这种模式在某些情况下非常有效，但也可能因参与方的非均质性和协调不足而面临挑战。

三、网络化治理对国家安全策略的影响

网络化治理作为一种新兴的治理模式，在国家安全策略的制定和实施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它与传统的国家层级治理模式在许多方面存在冲突，但也提供了融合和协作的可能性：

· 网络化治理的非中央集权特性与国家治理的层级结构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国家安全通常依赖于中央集权的权威和控制来维护秩序和响应威胁，而网络化治理强调的是分散的决策和多方参与。这种差异导致了在对待跨国网络安全事件如网络攻击或网络犯罪时，国家需要找到新的方法来适应和整合网络化治理提供的灵活性和创新能力。

· 国家如何适应网络化治理带来的挑战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这需要国家在内部政策和外交策略上进行调整，以促进与私营部门、国际组织以及其他国家的协作。例如，国家需要与技术公司和国际标准组织合作，共同开发和维护开放的网络安全标准和协议。此外，国家也需要在国内法律和政策上提供足够的灵活性，以适应快速变化的网络环境和技术发展。

· 从长远角度来看，网络化治理对全球政治格局的影响不容忽视。随着技术的快速发展和全球互联网的普及，网络化治理有可能重塑国际关系和全球治理结构。它促进了国际合作和多边主义的发展，也可能改变传统的力量平衡，特别是在信息和通信技术日益成为国际政治和经济争端中心的当今世界。

作者｜WPET国际关系（技术治理）团队

排版｜吴思培

审核｜智库编审委员会